和饭搭子谈恋爱是种什么样的体验？

文｜布菲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

霓虹金是真会拍下饭和纯爱剧，《想做饭的女人和想吃饭的女人》看得人既想做饭又想吃饭，还能露出姨母笑。

本剧是改编自同名人气漫画作品的NHK夜间剧，第一季2022年11月播出，共10集，第二季是NHK首部夜间剧续作，共20集，也已于近日完结，在豆瓣分别获得了8.6和9.4的高分，每集时长只有15分钟左右，适合一口气看完。

比法棍还长的名字很直白地概括了整部剧（以下简称《饭女》），两位女主角一个超爱做料理，一个超级能吃饭，因为是住在同一公寓的邻居而结识，从此之后成了饭搭子。俗话说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，首先要抓住她的胃，第一季里两人暗生情愫，第二季终于变成了情侣，开始了甜甜的恋爱。

单看描述很容易给它贴上“美食百合剧”的标签，但这个定义略微粗暴了点，吃饭或者恋爱，显然都是剧里两位女性自我认知觉醒的一步，看她们吃饭嗑她们俩CP的同时，也不难get到两个人都在变成更自洽更好的人。

毕竟能和饭搭子成为灵魂伴侣，这件事实在是太好了。

做饭这么好的事

程序员野本喜欢做饭，但她有两个困扰，一是食量太小，时常无法消耗掉自己做出来的食物，也因此不能尝试一些大份料理；二是总有人因为她喜欢做饭，就评价她是个贤妻良母的好材料，她非常厌烦这样的言论，却总是难以说出口自己的真实想法。

在和春日偶然结识后，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。春日做货品配送工作，体格健壮，饭量很大，简直是野本的天选饭搭子，野本每次光看她大口大口地吃掉自己做出的料理，就会获得极大的满足。而她更可以对她坦言，自己就是单纯享受做饭本身，绝不是为了成为一个好妻子好妈妈才做饭。

春日也时常做饭，但和更多出于兴趣爱好而做饭的野本不太一样，她做饭有更实际的考虑：她食量很大，外食贵且总是吃不饱。

更深层的原因是她出生成长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，父亲总是会把好吃的留给自己和弟弟，春日和妈妈只能吃剩下的，少女时代她会在半夜饿到睡不着的时候，起来给自己做一些简单的食物，等待食物做好的过程里，还总会被父亲打扰。独立之后，她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为自己做可以尽情享用的食物。

如果用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来看待这两个人的烹饪观的话，除了要用食物满足基本的生理需要之外，两个人在做饭这件事上也都寄托了比较高级的情感需求。野本需要通过烹饪美食来发挥才能，被人认可，满足自我实现需要，春日需要通过美食来弥补成长过程中没有得到的尊重，治愈安抚自己，做饭的过程对她们两个人都是一种与自我沟通交流的过程。

成为饭搭子后，这种沟通和交流的范围从自我扩展到了她们彼此之间。起初只是野本单方面做饭给春日吃，一次野本生病，春日变成了那个为她做饭的人，渐渐地两个人开始一起做饭，再之后即使是不做饭的时间里，也会约着一起做别的事——比如一起逛菜市场。她们的距离越来越近。

做饭让她们找到自己，又让她们认识对方，了解对方，爱上对方。夏目漱石用“今晚月色真美”来代表日式告白，在《饭女》里，这句话大概换成“今晚一起做饭”比较合适。

吃饭这么好的事

《饭女》里，围绕着吃饭这件事做了许多有意思的表达。

比如两个人的情感拉扯进度，在饭桌上就有暗示。先察觉到自己对春日是“恋爱感觉”的野本，总是笑眯眯地看着春日吃下第一口后，自己才会吃，而之后春日也发觉了自己对野本的感情，于是她也会微笑着看野本先吃。

两个人的“回合制”吃饭，把恋爱的抽象感觉具象为看着喜欢的人吃喜欢的东西，就像《挪威的森林》里渡边对绿子说“喜欢你，就像喜欢春天的熊”一样，把浓烈的爱意用更清新的方式表现出来，是非常具有日式情感意蕴的设计。

第一季里有个很有趣的情节，春日去餐厅吃饭，因为是女生，所以店员默认给她上了小份米饭，给旁边的男客人则是正常份量的米饭。春日迟疑了一小会儿，还是对店员说“请给我大份的米饭！”店员一脸惊诧与尴尬，一旁的老板娘立刻批评他的冒犯与想当然。下次春日与野本一起去这家店时，便发现这家店上餐前多了一个询问米饭量的问题，无论男女，每位客人都可以在大、中、小份米饭中选择。

在部分剧集里，此类情境设置的常见操作是安排主角输出一长串金句，强调女性有吃大碗饭的权利，进而引申到各种层面上的男女平等。但《饭女》里，这个情节就像一个小石子投入湖中，只是泛起一个小涟漪，很快又归于平静。

春日并不需要据理力争大段输出，她只是提出了自己正常合理的要求，店家便会举一反三，自觉升级店内服务。很显然《饭女》里正常人正常事的比例含量极高，部分观众可能会觉得戏剧张力不够，剧情缺乏对抗、过于乏味。但各花入各眼，和缓不尖锐、温馨平淡的日常风对于治愈系剧集爱好者刚刚好。

而关于食物引发的困境，除了上文提到的野本会因为爱做饭而被贴贤妻良母标签、春日因为是女生经常吃不饱之外，第二季还引入了一个有“聚餐恐惧症”的新角色南云。她因为学生时代吃饭时的不愉快经历，无法和别人一起吃饭，很多社交活动也无法进行，甚至为此辞掉了工作。

不爱吃饭、更无法和他人一起吃饭的南云，却也和爱做饭爱吃饭的野本、春日成了朋友，还时不时加入她们的做饭party，当然她只看不吃。野本、春日尊重她的习惯，会给她打包食物让她带回去自己吃。“不吃饭的饭搭子”南云的出现，既佐证了野本和春日有多契合、多难得，也让观众看到了女性之间的友谊可以有多宽泛包容：吃饭这么好的事，一起吃自然好，但不能吃到一起，就不能当朋友了么？那也未必。

恋爱这么好的事

《饭女》播出的NHK电视台是日本最大的公共电视台，对于性少数群体的态度比较克制，本剧制作人坂布康二在接受采访时，曾表示本剧的立场是“‘不要淡化这是女性之间的恋爱’，同时‘不要以女性之间的恋爱为卖点，去吸引过多的关注’。”希望能以更自然的方式呈现她们之间的相处。

剧里两人并未因为是女同情侣就面临太多世俗偏见，野本的同事觉得她喜欢女生很平常，南云会在二人还未明确心意时，就以寻常的口吻问出“你们是在交往吗？”仿佛她们是生活在一个女女恋爱司空见惯的地方。

但即使剧作中尽量不让那些太尖锐的部分呈现，两个人直到30 才意识到自己真实的取向，此前一直是被规训、被压抑的状态，这本身就已经说明了她们生活的大环境，对女同大约并不算多友好。

日本人是容易不安的民族，樱花妹尤其，此前有一则关于她们的不安梗的帖子，引发了无数与日本人打过交道的中国网友的不安。她们会因为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安，然后陷入内耗。从成为饭搭子开始，野本和春日两个人每次向对方迈进一步，都像刚出生的小鹿一样小心翼翼，并且总是伴随着“我是不是冒犯了”“我是不是没有顾虑对方的心情”“会不会没有边界感”等不安心情。在这种不安驱使下，两个人的相处总是带着各种征求问询与反省，以至于显得不太熟。

连两位主角本身，明明已经交往了，都还没什么恋爱的实感，时不时在心里打个鼓：我们这样真的算恋人吗？女同的恋爱是这样吗？野本会疑惑自己为何与电影里的女同情感不太一样，春日也会反思自己是不是会让野本不舒服，而她们都会疑惑自己的恋爱方式，是不是不对。

但是谈恋爱有什么对不对的呢？明明只要按照自己和对方的节奏来就好了，这种看上去不怎么像恋爱的恋爱，明明也是恋爱多样性的一种表现，剧里的两个人，也在最初的苦恼之后，坦然接受了这点，就像她们坦然接受自己和对方一样。

第二季，春日拒绝父亲的道德绑架，坚决不回去照顾家庭，并且打算和父亲断绝关系。做出这个决定后，她也反思自己是否太自私了，因为抛弃父亲也意味着抛弃母亲。但即使如此，她也不愿意回到那个让自己都不像自己的家，而且为了彻底摆脱原生家庭，她还直接换了联系方式，又搬了家。

类似的遭遇如果放国产剧女主角身上，大约会是花四十集都断不明白的家务事，她们会经历无数自我怀疑、自我挣扎、自我规训，最后总会心软回归。但春日坚决不和解不回归，哪怕这意味着她的道德并不够完美。而爱她的野本并不会谴责她，只会说：“会让春日觉得自己冷漠的那种父亲，我没法原谅。请春日小姐留在自己最能幸福的地方吧。”并成为她新的家人。

也有不少观众觉得她们两人之间过于纯爱（直到大结局才有了一个蜻蜓点水的吻），外形没有CP感没有性张力，但她们俩是电饭煲和米饭一样般配的灵魂伴侣哎，性张力什么的还重要吗？像剧里春日许的愿望那样，她们两个健康长寿才是最重要的！